章鱼

鸳鸯刑(下)填完三年前的坑

50、“师父?!师父你,,你怎么知道的,,”

 

要说二月红是怎么知道的,还得从张副官和陈皮这俩人选择幽会地点说起。

 

话说俩人自打确定了关系就开始变着法的瞒着众位,且不说旁的,却说二位一个是有头有脸的九门四爷,一个是张府打点上下的副官,俩人还原是远近闻名的死对头,张嘴就开骂,伸手就掐架,谁成想打着斗着俩人就你宽衣掏枪我塌腰撅腚的把那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人家二月红和丫头那是长沙模范夫妻,他俩这算啥?长沙最佳睡爷们小分队?这事绝对得瞒着,可瞒着归瞒着,该进行的感情交流还是不能落。平日里小两口斗嘴那可以理解成阶级敌人之间进行的口头宣战;趁着打架的功夫我揉你胸脯一把,你摸我后腰一下,那也可以解释为行家里手切磋时免不了肉碰着肉;可这亲热的时候就得背着人了吧,总不能大街上就地抄家伙开工,跟别人说我俩这修仙呢,讲究的就是彼此阳气的交换互通吧。

去哪呢?要不去红府?

陈皮为了侍奉师父师娘,住所离红二爷不远,要是在屋里进行,回头红二爷晚上练戏的时候,正咿咿呀吊着嗓子呢,唱半道一听,诶呦喂,这还带回声的呢,咋还有个人跟我一起哼唧呢,这声还挺抑扬顿挫,我再仔细听听,诶?这不我徒弟吗,大半夜的出啥事了这是,让人捅了?咋还喘上了,得,我去看看吧,,

 

也罢,换地方,那就奔张府去吧。

张副官和张启山的房间虽不挨着,可张启山那还有个齐八爷呢,这要是赶上两对都来了兴致,一番耳鬓厮磨后,各自送人回府。一推门,佛爷正提着裤子往外溜达,遇上副官一手系着衣扣,一手还搀着个满面绯红走路腿软的陈四爷,这场景就很有意思了。

 

思来想去,还是把阵地转移回红府吧,屋里不能去,咱可以上房啊。

房顶那么宽敞,天做被子,瓦做床,脱了衣服往身下一垫,齐活。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包得住火的纸,更没有拦得住风的墙。丫头近日研究出新的保存面条方法——放房顶上晒,吃起来更劲道更有口感。二月红心疼丫头身子弱,这爬高上房的事自是亲力亲为,于是就在这历史性的一晚,红二爷上房去收面条,刚把晒面条的屉子端起来,就看见靠近房檐那头怎么有俩人呢,可巧那一晚还是满月的天儿,借着皎皎月光这么一瞧,那卿卿我我的两个人正是张副官和自己徒弟,这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他俩,他俩这,,天下要大同了吗。

想到这里,二爷面条也来不及拿,轻手轻脚的翻身落地,回房跟丫头说了这事,丫头一听,猛地一拍大腿,诶呦我操,二爷这是好事啊,我,,

等会,丫头你拿错剧本了,重来。

想到这里,二爷面条也来不及拿,轻手轻脚的翻身落地,回房跟丫头说了这事,丫头一听,禁不住掩口笑道:“这两个孩子早已对彼此存了念头,如今终于肯说破了,是好事。”

这好事就得跟好闺蜜分享,于是在跟尹新月逛街买珠花的时候,丫头跟她咬着耳朵说了这事。尹新月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惊讶之下当即就要在大街上喊出来,幸好被丫头扯了袖子才

好歹没泄了密。可这憋在心里难受啊,不行,得找个人说;这种事找谁说,要不写封家书回

北平?告诉亲爹你女儿在长沙过的可好了,不仅自己大房的名分被九门八爷给顶了,就连夫

君的副官都跟四爷成了两口子,长沙可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真要这么说了她老爹非连

夜杀到长沙来把她接走不可。最后决定还是跟正宫齐铁嘴叨咕叨咕这事吧。

齐八爷一听,来了精神,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张启山房间,眉飞色舞的把这事说了。

张启山这边听到自家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那叫一高兴,赶紧翻出以前编出来的一百问,决定把九门列位当家人都叫来搞一出鸳鸯刑,一起热闹热闹。

等把人都请到了一问,却没有一个露出讶异神色的,好像一早就知道了一样,最后还是霍三娘朝八爷努努嘴道:“佛爷,有你家这位,咱们可不愁没八卦听。”

 

话说到这,张副官和陈皮砸吧砸吧滋味,才品出来敢情这么长时间了,就他俩还当这事是秘密,人家那都是假装不知道陪自己玩呢,平素相处时怎么就没发现他们有一个人露出已经知道他俩这事的端倪,这一个个的都是上台就能成角儿的演技啊。

 

51、八爷看着万念俱灰的陈皮,没有一丝人性的继续问下一题:“如果你们的亲朋不允许你们在一起该怎么办?”

张副官答道:“说也奇怪,既然佛爷和二爷早已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却从来没有过问,这,,”

“那是,佛爷和二爷非但没拦过你们,还不知道为了帮你拿下陈皮默默使过多少劲呢。”八爷的见眼下话都说开了,干脆把事情放开了说,“你们还小的时候,你总想去红二爷府上翻墙过去找陈皮玩,个子小爬不过去,哪次不是佛爷在下面托着你屁股蛋儿把你往上举;平日你去陈皮的码头撩闲,走之前总得问问佛爷有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忙,佛爷次次都说没有事,你以为真没事啊,还不是我跟佛爷点灯熬油的批文件好给你们俩留时间。再说陈皮,为了让你有机会跟张副官常见面,二爷是亲自腿儿着去跟佛爷通气啊,什么时候听说张副官要出门了,就紧着找茬让你去罚跪,好让副官一打那过就能看见你;还有陆建勋处心积虑的想抓你的时候,二爷高瞻远瞩,想到要是你被抓了,副官定去救你,整整在旁边草丛里埋伏了小半天,眼见着陆建勋要擒不住你了,赶紧暗中一把铁弹子把你撂倒,这才让陆建勋顺利把你逮回去,促成你和张副官之后的感情发展,这桩桩件件可都有各位的操劳。”

张副官:佛爷,,

张启山:眼睁眼闭,我随你们各种起腻

陈皮:师父,,

二月红:茶碗一端,这个世界与我无关

 

52、最后还是八爷打破了谜一样的氛围,清了嗓子问道:“那二位从什么时候发现被对方相中的?”

张副官晃晃半死不活的陈皮:“答题啊。”

陈皮本以为自己有勇有谋,机智过人,却没成想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副官手里,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自己以为藏得严实的恋爱经历还被全程直播,娘的,爱情你妈个*的爱情!

  

那个,,嘉宾情绪失控,我们稍事休息,,都别装死啊,上来个人控场啊!

 

53、好不容易安抚了陈皮的情绪,八爷开始了五十三问:敢问二位如何表现对对方的情感?

两人几乎没过脑子就道出“揍他”两个字,两个糙汉子搭伙过日子是不好意思弄那些花前月下的,腻歪;想说点关心的话吧,话到嘴边了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有什么可关心的,心里若是装着对方自然是要为了对方照顾好自己的,可这份情义要是就这么憋回去了,躁得慌啊,得,打吧,还有劲打就说明身子骨都周全着,有什么不顺心的,结结实实干一架也就能释然了。便这么过吧,没什么不妥,只盼着到哪天拳头握不动了,腿也踢不动了,还能在这长沙城中,两个小老头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一路斗着嘴去买那街角的一份糖油粑粑。

 

54、这俩人给的答案八爷早就料想到了,两个糙爷们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齐八爷自己也想过,他和佛爷现在都还年轻,还有劲头折腾,可待时光老去,又将是如何一般景象呢。兴许那时候世道就安稳了,这些当年叱咤风云的人们也淡出了百姓的视线;到那时候,若是两人都还有条命在,就在这长沙城中择块清静的地方,建个小院,两个老头子一起在院里晒晒太阳,唠唠曾经时候的年少轻狂;若是自己走在佛爷前头,他就在那天上保佑佛爷一世安稳;若是佛爷先去了,他便变卖了手头的家产,到城边去拾掇个地儿,平日去街市里摆个说书摊子,给往来驻足的人们讲讲他和佛爷当年的故事。

 

八爷想着,不由得浅浅一笑,回了回神,接着去问那五十四问:“请问二位有没有觉得对方不在意自己的时候”

张副官想着自己事事依着身边那位,大抵没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全,可谁知那陈皮嘴一撇:“有啊。”

副官听闻心头一紧:“何时啊?”

“那年,你连个信儿都没给我留,撒丫子就奔前线去了,我以为你活腻了找死去了!”多年过去了,陈皮一直都记得张启山大婚的那个晚上,他与张副官二人的那一出闹剧;记得他当时把副官关在门外,那人就那样站在院中,被铺天盖地的雪片糊成了雪堆儿;那时他说,这事没完,他们之间不死一个这事就过不去,就这样怄了一晚上,却在转天的清晨得知了副官上前线去了;陈皮没想过会这样,他只想让那个人等等他,等他花些时间去接受,等他有足够的勇气走到他身边,可那人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离开了,万幸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必须回来,必须回来。

 

陈皮回想着那年的事,又恶狠狠的补了一句:“你要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张副官伸手抓过陈皮的手,用力攥了攥,笑得傻乎乎的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55、一路问到此处,八爷表情突然沉静下来,难得严肃的问道:“上半场基本已经过半了,接下来,要问二位第五十五问,请问,二位准备好回答接下来的问题了吗?”

“接下来?”陈皮看着张副官和八爷一脸的不怀好意,心里一阵的慌,面上却是不能显露的,抬了抬头问,“问什么,,”

“当然是问点更好玩的呀”

“你们,,”陈皮想骂上几句,想了想又算了,“也罢,都回答这么多了,爱问啥问啥吧。”

 

56、“好嘞!既然二位都没意见我们就开始了”八爷呲牙一笑,“敢问二位分别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明知故问”陈皮看着八爷那一脸瞧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哼了一声,“我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我对佛爷那可是心甘情愿的!可不像你,别别扭扭的。”

“谁不是心甘情愿的了!”陈皮回敬,一边把闻言挨过来的张副官怼开。

 

57、八爷确是没料到陈皮会如此痛快,立刻续上下一问:“为何如此决定?” 

这一问倒是把张副官给问住了,似乎自然而然的就这样把日子过下来了,他自己倒是也未曾想过如何就这样成了习惯,便转头看向陈皮:“当初,还是你教的我,你怎么想的。”

陈皮瞪了副官一眼:“闭嘴吧你,当时你还那么小的年纪,确实什么都不懂,可我要是真把你给睡了,之后你明白过味儿来倒还是我的罪过了。”

张副官委实没想过陈皮这面皮子冷得冰人的主儿竟打一开始就为自己着了心思,想说几句体己话,又觉得张不开嘴,只贱兮兮的跟了一句:“你敢保不是怕我长大了你打不过我,这才屈尊伏低免得日后折面子?”

话音未落就被陈皮一把瓜子壳儿扬了满脸:“我要是真的图这些,那长沙城的花巷小馆多得是,随便进哪家花些银两不是快活,需要跟你这青瓜蛋子扯这些!”

张副官抖了衣角把那弹落的果壳拂去,一脸严肃的问着不正经的话:“那您觉得我这青瓜蛋子这几年的技艺有长进吗?”

“没长进我还能留你?”陈皮低声嘀咕一句,没等张副官听清,便侧过头去,只给那人留了个泛上红晕的耳尖。

 

58、张副官看着陈皮那飞了红的侧脸,想再调侃几句,却也怕再把这厮给惹得急起来,便只欺过去在那熟透了的耳朵边吹了一口,便请齐八爷接着问了。

八爷的五十八问是二人对现在的状态是否满意。

张副官先未作答,侧头看着陈皮,直看到那人点了头后,才续上一句“满意”,面上满是猫儿得了荤腥的笑意。

 

59、齐八爷见陈皮这般顺当的就承认了,不死心的问:“我说,就您这脾气,就没想过要跟张副官换换啊?”

“那你呢,没想过和佛爷换换?”陈皮这次却没上套,直接把话题又递回给了八爷。

“我和佛爷,,嗯,,”那齐铁嘴刚想掰扯几句,就感觉腰眼上被人用脚尖顶了,接着那力道就顺着脊梁缝往下走,激得那长褂罩着的身子猛地一抖,好好的一句话愣是给抖了个零散。

“佛爷!”齐八爷回头半嗔半娇的嚷。

身后张启山的靴子尖还大咧咧的抵在他屁股上,面上却是泰然:“老八你看我做什么,四爷问你话呢。”

“我你还不放心吗佛爷!”一到了张启山面前,八爷这碎嘴子又刹不住了,“佛爷您这是质疑我啊,我敢吗我?别说我没这心了,我就是有这心我也没这胆啊,有这胆我也没这实力啊,佛爷您说这话老八我就不愿意听了,咱一会结束我非给您看看我的诚心不可。。我。。”

 

60、齐八爷絮絮叨叨半天愣是把自己给说羞了,看着正憋着笑的佛爷,一把夺过人家手里的半块芝麻糕塞进自己嘴里,含糊着问六十问:请问二位初次亲热时的地点。

这问到后期,陈皮倒是也丢了别扭,直爽答道:“在我师傅那。”

 

61、“嘿~这么痛快?那你们当时,,”

“他十五,我二十一”

“你们是,,”

“我主动的,你还想问什么?”

那齐八爷见这泼皮倒是放得开了,顿觉无趣,啧了一声问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当时是咋想的啊,怎么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就腻歪到一起去了。”

陈皮动了动嘴,刚想说点什么,又想起自己当年委实没经过什么深思熟虑,他一早知道那小子对自己动机不纯,又不能确定那动机是什么,但他又是个急脾气的人,那晚见到那小子支楞着裤裆在院子里浇凉水的场面,直接就越过思考奔行动了,可那人要是不愿意怎么办他从来没想过,娘的,老子都愿意了他凭什么不愿意,,

这么想着,陈皮直接转了话头朝张副官问道:“问你呢,你当时咋想的?”

张副官这边也在忖着,被突然问到,竟一时语塞,略又一想,答道:“一开始就把你当个玩伴,可这日子久了总觉得当玩伴不够亲密,做兄弟也不够,还想近一些,再一近些,那时候一见到你手脚就不听使唤,之后,,之后你行动比我都快呢。”

 

62、陈皮听着,只恨自己肤色太白,又让脸皮上的一抹红轻易的泛了上来,本来已经放开说的两个人突然就矜持了起来。齐八爷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抿嘴一笑,适当的问出了下一问:“二位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提起这个,张副官眼睛亮了起来:“当时,只觉得就算死在他身上我都知足了。”

陈皮斜了他一眼:“还死在我身上,我他娘是鹤顶红啊!你倒是舒坦了,我当时可是疼得好歹。”

张副官委屈道:“疼你怎么不说。。”

陈皮的嘴是一向不饶人的:“废话!你正兴头上呢我喊疼,再把你给吓颓了以后我怎么办!”

张副官也不示弱“可你当时看着挺受用的。”

陈皮冷哼:“那是你爷爷我演得好!”

“陈皮,”张副官压听闻,压低了声音,俯身到人耳边,“要不一会就在佛爷这,你再给我演一遍吧。”

 

“我他娘。。。齐铁嘴,下一题是啥,”

 

63、八爷也不客气,既然都说到这了,干脆问起两人初次亲热时对方是什么样子。

两人相互瞧了一眼,各自思量着,时光倒回了数年前的那个满月夜。

 

陈皮拽住张日山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张日山没想到他这躁动的心思竟被自己惦记着的人一一看在眼里;陈皮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易了把那层似有千尺厚的窗户纸给捅开。

有些事是需要些冲动的,凝固了时间的一方小空间里,不知道是谁先动了一下,接着两个人就都忙活了起来,只当是对方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解着衣服,只是那速度拖得一慢再慢,似乎腕子上坠了万钧的重量,每动一下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一般;夏季的小褂是禁不住折腾的,不消几下,便只剩那一层触不到的所谓纲常伦理还将落未落的飘忽着;灯是一早就熄了的,两人循着彼此眼里闪着的那道光越挨越近。

事情开了头就容易了,张日山从没经历过这些,想试探更多,又不敢妄动,像个孩童般听任陈皮的引导;陈皮常年凉沁沁的身上此时烫得怕人,他心中慌张,却不得不稳下心神引着那双同样在抖着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看着那烙铁似的东西一点点破疆而入,疼得少有的掉了眼泪,他把自己隐在暗里,借着月影打量身上那个年轻军人紧张的神情,咬牙把泪水连着心里最后一点戒备一并狠狠抹掉,去他娘的纲常礼教,便是他了。

 

64、齐八爷瞅着这俩人也没个回应,急着追问,却被陈皮坏笑着反问:“不如这一问给你吧,问了我们这么久,你倒是也说说你和佛爷的事。”

八爷一双眼珠子眨巴着:“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嘴上说着,心思却渐渐飘向从前。

 

齐铁嘴是多年前就喜欢依在张启山身边的,一个四处闯荡一个跟随左右,也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只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似乎从没想过会有什么改变。

那年的早秋,过了晌午,张启山难得无事,坐在堂上拿了随身的枪去摆弄;那齐八爷是懒惯了的人,窝在一旁的躺椅中,端了盘松子一点点剥着。

张启山用块软布擦着枪,忽然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老八,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啊。”

齐八爷把手里的一颗松仁仔细的吹去了皮,再添进张启山面前的碟子里:“等佛爷您成家了我再考虑不迟。”

张启山把手里的枪放下,看着八爷蜷起来的腰间窝出了一小圈肉,说道:“我常年的出门在外,没个安定时候,成家了难免多个挂念,想来也就算了。”

八爷正和手里一颗怎么都捏不开的果仁较着劲,吃力道:“我何尝不是啊,算命的人泄露天机,难得善终,更难有子嗣,我耽误人家良家姑娘做什么,就待在佛爷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张启山闻言,也坐到椅上,拉过那只生得细软的手,放在自己磨了枪茧的掌上,像是得了什么稀罕物件,反过来覆过去的玩着:“没有子嗣也有没有子嗣的过法,老八,就找个男人一起过又有什么不可,谁也不会辜负了谁,又能一起做事,多痛快。”

“佛爷又说笑了,两个男人怎么,,”八爷笑出了两颗白亮的虎牙,话说了一半又忽然通透了般自己个打住,“佛爷,您不会是,,看上谁家少爷吧?”

张启山笑了:“老八给我算算,我看上的是谁呢?”

“佛爷你又拿我寻开心,”齐八爷抽回手,有点逃避似的扒拉着盘中的松子儿摇头,“这天象地法均可算上一卦,这人心里的念头教我如何算起啊。”

“不难算,”张启山把那溜走了手复又攥在了手里,紧了紧力道,似是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打算放人,“这人就在九门中。”

八爷便也不挣了,老老实实被人搂着,面上先是迷惑,又忽而明白了一般摆出副了然神色,“我知道了,佛爷您是中意红二爷!”

张启山只是笑,却是没答话,那卧着的人便自顾自侃了起来:“也是,您要真想寻个男人一起过日子,二爷也真是合适,人生得好看嗓子也绝,功夫也这般了得,只是,二爷身边已经有夫人了,我看您呀,,”

“老八”张启山听着,忽然轻轻打断了那喋喋不休的人。

“您说?”八爷停了嘴,睁着双透亮的招子奔着人瞧。

“你这算天算地算旁人的,就没往自己身上想想?”佛爷把攥在手里那一只白嫩的手蹂躏得泛了粉印子,很有些逼问的意味。

“佛爷您这是,,”八爷一双眼睛忽闪得更快了,脑子里不听话的略过数个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他一个穷算命的,没钱没本事,这副面皮子也不敢说能赛得过红二爷,不过是整日死皮赖脸的跟着佛爷混罢了,人家就算真的打算找个男人过,也断不会轮上自己,可佛爷这却是什么意思,许是又在拿自己说笑罢了。

齐八爷正愣着,却顿觉面前光影一变,回神去望,见那张启山已欺身过来,胳膊绕过他肩侧向后探去;这心下惶恐,登时慌了神色。

却不想张启山只是伸手把窗户略掩了些,低头看着正自慌乱的八爷,笑道:“我关个窗户,你紧张些什么。”

“没,没啊,没紧张,,”八爷咕哝着,目光飘忽着没个落脚的地方。

张启山合了窗,却没打算放过他,就那样撑在他身侧:“二爷是好,可我只当他是多年挚友,倒是你,常年跟着我,论长相比姑娘水灵,论身子,比姑娘皮实,我瞧着你就不错。”

见那人半晌没出声,张启山抬手在自己唇上点指:“亲一个,我看看比不比姑娘舒服。”

事情发生得令人猝不及防,八爷那平时转起来飞快的脑子此时已经像被灼了壶烫滚的热酒,烧得他没了主意;他不敢信,却又忍不住把那已被深埋的期待又攥在了手里,再三鼓了勇气朝那唇贴了过去,直到他看得见张启山那直盯着自己的瞳仁中耀着的几点琥珀色,才听得那人呼吸越发深重的一句:“老八,你当真的吗。”

八爷像是被电打过,浑身猛地一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乱得不像平日那个八面玲珑的卜算人,快逃罢,他伸手想去推,又不敢,一时没了主意,却被人拦腰抱进了怀中,听见耳边的一句“我当真了”

再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羞于再想,只记得自己那天嘴角扬得压不住,这期盼了多少年以为再无可能实现的一个梦,就这么圆上了。

 

65、就这几秒的回忆,让八爷脸上烫了起来,他愣是给生生压下来,瞧着陈皮狐疑的目光,一仰头,傲然道:“我跟佛爷,那是有一年我给佛爷算错了姻缘,就拿自己赔罪了,怎么着,就这么有担当!”接着便一脸骄傲的接着提问:初次过后的早上,二位互相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张副官想起那时候陈皮的样子便一个白眼翻过了南天门:“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天我早上醒来,就找不到他了,,”

 

晨曦的光线丝丝缕缕落到床上睡着的人身上,将人拂醒。

昨晚做了个好生荒唐的梦,张副官先是恍惚了半晌,起身便瞧见了满铺狼藉和滑落床尾的衣裳,那一夜春景梦竟是真的发生过,只是,梦中那紧紧依着自己的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四处看看,还扒拉了几下床下,万一昨儿个乱了分寸把他陈皮哥给掀床底下去了呢,没人,得,赶紧出去找,这人怕不是昨夜一时冲动,今儿个回过味来寻短去了吧。

正当副官匆忙跑过院落,侧眼瞟见一个人影正跪在院中青石板上,定睛去看,却正是陈皮。但见那人还穿着那身暗色小褂,跪得端端正正,只是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排除了昨晚被蹂躏了半宿后精神错乱,以及这货正做法求神一个大雷劈死万恶的张日山,抑或是一夜定终身正排练拜堂成亲全过程等诸多不可描述的念头后,张副官眼神很是复杂的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做什么?”

突然听到张副官的声音,陈皮像是被捣了麻筋的浑身一抖:“我,我师傅之前罚我跪,我忘了,,现在补上。”

副官感觉脑仁子疼,他这怕不是看上个傻子吧:“陈皮,,你咋这么怂,,昨天撩我时候那胆子哪去了。”

     

“然后呢?”

张副官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八爷这人是向来爱听这些家长理短,见就这么断了后续,急着问道,“就完事了?然后怎么啦?”

“然后我俩就打起来了”陈皮一脸的不爽溢于言表。

“再然后我赢了”张副官满面乖巧.jpg

“废话!若是换成是你被折腾到只剩半条命再跟人打架,你怕是连陆建勋都打不过吧!”

陆建勋:请问,,我直接哭还是走流程?

 

66、八爷理论上同情了一下被误伤多次的陆建勋,继续问道:“那你们一般隔多久亲热一次?

“这个,,”张副官沉吟,“我们俩各忙各的,平日里还好,可真要忙起来却是鲜有机会见到,只得看运气吧。”

陈皮瞧着八爷那一脸的同情,问道:“难不成你和佛爷还会定日子的?”

“当然啊,每个礼拜开头和尾巴总要有一次的,这叫有头有尾,”齐八爷掰着手指头说得头头是道,“平日佛爷一时兴起也是有的,不多不少,适度就成。”

“你看他们,,”张副官听得眼馋,不无委屈的看向陈皮。

陈皮托着下巴也是很为难:“我也没招啊,我这还好,倒是你,你忙起来时候都快住军营了,我能怎么办。”

 

67、齐八爷暗自感叹幸得如今天下太平,自己和佛爷不必四处奔忙,只是难为了张副官和陈皮这小两口了,便顺势问出六十七问:那你们俩通常是选在什么地点呢?

这一问实在问得辛酸,地下恋情哪里有余地给人矫情,且不说处个对象还要避着人,这两人一旦忙起来,是想见个面都要等天时地利更不必惦记着挑地方了。

陈皮点着手指回忆着:“屋顶上,墙根下,野林里,只要能背人的地方也没那么多计较。”

齐八爷听着,直咋舌,心里是生怕佛爷听了也生了效仿的念头:“我说你们俩是牲口吗,这也太生性了吧!就不怕被人看到?”

陈皮闻言冷笑:“谁看到了就别想活着回去了。要不是你们搞出今日这什么鸳鸯刑,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只想等忙过这一阵,能安稳点在房中就好。”

张副官平时正经八百,可一遇上陈皮便失了严肃模样,此时略一偏头向陈皮低语:“不若今天便试试吧。”

陈皮心中暗自同意,可面上却是要逞几分强的,兀自嗔道:“大庭广众的你也不臊得慌。”

倒是惹来副官轻笑:“想当年你在我军营中那番壮举都做得出来,怎么如今倒害臊起来了”

 

68、“军营?军营里是个什么事?”八爷想问个究竟,却被陈皮一个白眼翻回去;可社会你八爷是谁啊,那可是成功俘获佛爷的九门一枝花啊,灵光一闪计上心来,直接改了题目:“请二位详细讲述上一问未回答的问题。”

    “你他娘,,张日山你干嘛!”

陈皮正欲上前抢八爷手中题册,便被张副官一把扥住了领子薅回自己怀里:“我平日多在军中,而他连天的在码头奔忙,虽是能见得几面,可若是想避开众人耳目做些亲近的事倒是艰难,,”

 

那军中鲜少有女子的,放眼望去是清一色的糙汉子,这日子久了,难免煎熬,于是便有些不安分的人动起了些歪心思,不时从烟花柳巷带回些倚栏卖笑之人;起初自是要罚,可张副官这心里也明白,有哪个男人不巴望着有个温柔乡,哪怕是银票子换来的逢场作戏,于是只要不过了分寸便也渐渐眼睁眼闭的放过去。

有那么一日,斜阳西垂,借着稍暗的天色,又有人偷着带人回来,一个个年轻姑娘,厚脂浓粉的扮做一副妖艳样子,看得张副官一阵腻烦,心里想起了已是数月不见的陈皮,啧,燥得慌;正欲掩门,余光扫见那些姑娘身后跟着的皮条客很是熟悉,不敢信,只定睛去瞧,但见那人一身利落烟灰褂子,身量高挑,面容清俊,正是那夜夜入梦的人。

那人把姑娘交代出去后,眼神似有若无的向张副官门前一瞟,回身便走;张副官略一思索,寻了个借口支开身边的小兵便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的没有要等的意思,后面的也没有要追的打算;行至军营外偏僻矮墙处,前面那人忽然站定了脚步,回身,似笑非笑:“这位军爷,怎么不去和姑娘们寻快活,跟着我做什么,擅离职守,您可是犯了军纪啊。”

张副官挂起一副严肃模样:“你说我跟着你做什么,有人带着那腌臜生意来扰我军营清明,我自要好生审问。”

“是吗?”那弧起的唇角牵出一个好看的笑,九爪钩解下的脆响伴着衣物窸窣落地之声:“那军爷可要好好审过啊。”

 

69、八爷听得直咋舌:“啧啧啧,从前只觉得的你是嚣张跋扈,却不成想你竟如此,,”

“八爷是想说风流吗。”说话的人是二月红。那红二爷只笑着看向自家徒弟,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清雅神色。

要说师父就是师父,一句话便把陈皮给臊红了脸。

 

“张日山,,我想回家,,”陈皮把自己藏到张副官身后,声音也软了下来。

这要换做平时瞧见自家那祖宗这般模样,饶是他想要尝尝天上的月儿什么味道,都恨不得给人摘去;现下在佛爷面前,却不好开口,只得拉到怀中安慰:“早晚要挑明我们的关系,今日都聊开也好,倒是省去日后解释的麻烦。”

“什么都是你的理!”那人嗔怒,用力在眼前那坏透了的副官腰间用力一拧,坐回自己的位置,勉力摆出四爷的气度来。

八爷从来都是瞧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一副上了贼船就甭惦记轻易下去的模样,摆摆手:“咱们几个斗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啊,你就认了吧,来咱接着问,陈皮,你在解衣服这一步上,是自己来还是对方代劳?”

陈皮朝身边的副官看了一眼:“一般都是他弄,毛手毛脚的扯坏我好几身衣服了。”

 

70、看来他陈皮平日里也是这个待遇,齐八爷暗自想着,这张家的男人都什么毛病,好好的偏喜欢撕什么衣服,自己那长褂被佛爷糟蹋了一套又一套;这男人的长褂和女人的旗袍是一个道理嘛,要耐着性子一粒粒的把那精细的盘扣捻开,待那白皙一寸寸羞赧的出现在眼前,才方得其中乐趣,可这张大佛爷偏生是一分都等不得,每次他一边红着脸央着“佛爷别急”一边手忙脚乱的解衣裳时,总能听到“嘶”的一声,唉,也甭着急了,自己那身养尊处优的白肉就这么见光了。

想到这里,抬头瞧着张副官问:“那你呢,也是陈皮帮你?”

张副官闻言苦笑:“我倒是想让他帮我,但试了一次就不敢了”

“怎么说?”

张副官躲开陈皮凶狠投过来的眼刀:“平日他都是懒得管我脱不脱的,可有那么一次他心血来潮,,”

 

那是个夕阳如火的傍晚,两人难能偷得半日闲暇。

陈皮轻轻按住了正顺着自己大敞的领口往下滑的手:“我说你这么紧着把我剥了个干净,你自己还穿得齐整,可不公平啊。”便就这样露着半边肩膀往前扑,那穿着军装的副官也就顺着那力道向后仰去;残阳如打翻的胭脂,散在珠白色的瘦削肩头,给滑腻如蛇的冷色添了些暖意,指甲碰着金属的铜扣,磕出那么一点脆响,现出里面的白衫;似乎是失了耐性,那人的唇角向下撇了撇,手下的动作多了些急躁,年轻的军人就这样瞧着他动作,带了些笑意。

那双总带着点冷的手,终于抚到了腰带上,副官阖眼,却许久等不到腰带解开的声音,低头去看,,

“你,,干嘛呢,,”

却见那陈皮正皱着眉头跟那系得整齐的腰带斗智斗勇,此时并未答话,用力将那腰带扯了两下依然无果,也是彻底失了耐心,突然就发了脾气,一把将刚才还温存着的人推开,粗暴的把落了半边的衣服扯回来,太过着急,还把自己颈子抓出几道血印子,接着便跟自己赌气一般躺床里背对着张副官不做声了。

被推开的副官愣了好一会,突然明白过来,想笑又不敢,只得憋着劝:“那个,陈皮,这军服繁琐,确实不好解,要不我教你。”

“不学!”那怄气的背影恨恨地又往床里挪,怎料一下撞到了墙壁,疼得一缩。

一直憋着劲的副官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回忆起往事依然心碎的张副官生无可恋:“你能懂情人就在眼前,还衣衫不整的躺着,却只能自己解决的恐怖吗?”

 

71、八爷一脸“我只能说你还是个孩子”式的骄傲:“我不仅会脱军服,佛爷每天早晨都是我帮着穿的,是不是佛爷!”

张启山这次难得的给了反应,朝一脸嘚瑟的齐八爷略一挑眉,那人立刻得了多大便宜似的转回身子继续问题:“请问两人同房时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要多特别?”张副官正了正军帽,道,“正亲热着突然开始比大小算吗?”

 

72、八爷正嚼着一口云片糕,险些噎在喉咙里:“什么?不是。。你快讲讲。”

 

“就前一阵子的事”

 

那日二人好不容易忙完了手头的活计,在陈皮处做些有趣的事。许是许久未能相会,陈皮往外推着副官一个劲喊疼,张副官见此,只得强耐着停下动作:“今天是怎么了”

陈皮连喘了几下勉力撑起身子伸手向下探去:“你这小副官还挺厉害,多日不见总要花时间适应。”

张副官一遇上陈皮便把那副官的做派甩到别处,身下着急,嘴上更是没个正经:“可不是,陈皮哥,你说你年纪比我大,怎么这东西却没赶上我呢。”

陈皮那不点火都自燃的性子能听得了这个?立刻怒道:“张日山你好样的!爷成天一得了空闲就想着来伺候你,你倒跟我比起这个来了!”

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两个自小便斗惯了的人当即真的扯了尺子互相量起来。

 

张副官面色平静的描述着经过,旁边的陈皮玩着桌上的瓜子壳也不抬头,而齐八爷已经笑到缺氧,紧着催问后续如何。

陈皮恼怒:“然后我们刚准备继续,你家佛爷派的人就到了,来告诉我过一阵子参加今儿个这劳什子!笑什么笑啊接着问吧!”

 

73、齐八爷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请问二位的感情上是否因为什么有过不顺遂的时候。”

张副官看了陈皮一眼正欲开口,被陈皮吼了一声:“不许说因为我不配合。”

副官笑道:“许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吧。”

自打二人上次亲热以失败告终后,俩人讲好在副官处会面,到时再战,本来正好赶上俩人都有空,奈何张副官却突然来了活,张副官向陈皮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陈皮虽然蛮横却不是全然不明事理,大度的摆摆手,自己在屋中等着。

等副官回来,已是暮色低垂,陈皮早就窝在房中睡着了,张副官看着人露出的一截腰,伸手想扯被子去遮,却惊醒了陈皮,陈皮迷糊的看了张副官一会才想起来约定,为表现自己和张副官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不一样,是强撑精神去勾人家胳膊

张副官看着怀中人这样子,不禁莞尔,陈皮哥就只在这种半睡半醒的时候最是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拨拉放下来的留海,遭到不满后,也不管挣扎的陈皮,把人整个的搂到怀里,扎进床铺,来日方长,睡吧睡吧。

 

74、“请问二位相处至今,哪次最为刺激?”

问到这里,陈皮怕张副官再抖出什么来,一把捂住他刚要说话的嘴,却捂不住自己的思绪。

 

他想起了一个飘雪的晌午。

 

那年陈皮还和师父同住,年轻气盛不晓得如何安分,被罚跪是常有的事。

那天又是结结实实跪了一个上午,早就被训皮实的陈皮倒也不甚在意,站起身来抖了抖头上的落雪,去拿墙角的扫帚,打算扫一扫这块他跪了多年的青石板,怎料却忽然被人拦腰抱住,心中惊骇,立刻回身挥拳,却被捉住腕子。

“陈皮,是我”

看见身后的人是张日山,那炸了毛的猫儿这才放下了警惕:“张启山又来找我师父做什么?”

“佛爷无事,也没差我过来,只是我想来看看你。”

陈皮静默了一会,把那刚拿到手的扫帚扔远,挣开日山的手,重又把自己扑进那人怀中,头埋在大氅的毛领子里,把手也探过去环住那挺得笔直的腰,叹气道:“你最近做什么去了。”

张日山喃喃地说着近况,陈皮实则并听不真切,只顾贪心嗅着那人身上的味道,却忽觉腰间一阵凉意,惊诧之余抬头询问:“你做什么?”

张日山已经把手伸到陈皮的小褂下,笑道:“给我暖暖手。”

陈皮用力擂了那人一记:“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暖暖床啊!”

“正有此意”张日山面上一副清明模样,手上却已经游走钻进那人身下,在屁股上狠狠揉了一把。

陈皮被抓得浑身一抖,软了声音嗔道:“你少在这给我乱来,回房去。”

张日山似是打定了主意,瞧准了数步开外有座小假山,便把人往那假山后拽,解下身上的大氅往地上一铺:“我瞧着这就不错”

陈皮见这人不像是开玩笑,哪里肯依,转身要走:“这地冻天寒的你不怕冷我还怕呢,回头再把你小兄弟冻掉了我可就多个妹妹了。”

正此时,院中响起一个温柔声音:“陈皮。”

不是旁人,正是夫人,这忽然落雪,担心陈皮一个人罚跪,这冷沁沁的天气别冻坏了身子,拿着件小袄寻了出来。

陈皮此时正与张日山在假山后撕扯,衣服敞了一半,正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张日山反应快,一把将人按倒,示意不要做声。

陈皮被人压在身下,心跳乱成鼓点,只盼师娘以为自己又出去疯闹,快快回房去便是,可那压着自己的人却不愿就此放过他。

眼看着那人趁自己晃神,抓了把雪揉化了,就把手往下伸,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却不敢反抗,只怕弄出什么声响被师娘发觉。

雪落无声,陈皮透过面前假山的一个缝隙看着自己曾经背着师父在心里生出过些许好感的师娘,与自己就隔着一座假山,惟恐出了声音,遂一口咬在张日山肩头,恨不能生出兽齿咬穿这身军服在那人身上留下几个血窟窿,这个登徒子,便是叫他知道知道他陈皮不是好惹的。

 

75、齐八爷见陈皮迟迟没有动静,便催道:“你又想什么呢,难不成你俩还有比在军营私会更惹眼的事?”

陈皮心里忖着,这事要是说出来了他这九门四爷的威风可就彻底给丢了,只得睁眼编瞎话道:“有一年冬天,刚下过雪,他来找我,然后,,”

“然后怎么了?”八爷不明就里,眨巴着眼睛问道。

张副官那里自然明白陈皮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然后我俩在雪地里寻刺激,倒险些被人瞧见。”

八爷连声咋舌:“得亏那人没瞧见,不然就你们家这位的性子,这长沙城里怕是又要多一个冤魂了。”

张副官意有所指的笑了笑:“他不会的”

“呦,怎么着,这还从良了?”

陈皮在一旁听着,就怕八爷那又贼又滑的人猜出什么端倪,咋咋呼呼的打断二人:“你们俩这说相声呢?赶紧接着问吧!早完事我早回去歇着!”

 

76、八爷一早就熟知陈皮这脾性,也不与他争辩,继而问道:“有没有陈舵主主动引诱的时候”

陈皮是自然要说没有,可不待陈皮说出口,那张副官便抢先答了一声“有”。

“什么时候!”

“你对我进行的报复性勾引你都忘了?”张副官伸手挡住陈皮飞来的一脚,“用不用我提醒你?雪地那件事之后,有一次你偷偷潜进我房间。”

陈皮听闻,把刚要砸过去的拳头收住,面上是一副被抖了底的懊恼神色。

旁边的齐八爷听着着急:“你俩别对暗号啊,到底怎么个情况?”

 

雪地事件之后的一个清晨,张副官正在办公室中处理成堆的文件;窗口一动,窗台儿上积沉的雪忽地被踩落,竟是有人从窗户进来了。

副官正欲开口,那人却先出声了:“我就来看看你”

想到他经常悄无声息的出现,跟他斗嘴几句便又回去,副官也没说什么,给寻了个好位置坐下,又回去接着工作。

这次那陈皮却没找他斗嘴,坐在那就着斜映进来的阳光玩手影,做了只兔子,再来只猫咪,让猫咪把兔子咬住,玩得不亦乐乎;两人正各自忙活着,门被敲响了,是手下前来汇报;张副官小声叫陈皮快躲,可那人却没如往常一样翻窗而去,只不慌不忙的看了他一眼,敏捷的钻进办公桌下面。

门又敲了一遍,张副官低头看着趴到自己腿间抬头坏笑的陈皮,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只得皱了皱眉,先应声让人进来再做打算。

本是如往常一样听汇报,可桌下的人却不愿意安分,一双手悄声探进张副官的军裤之下;副官心里一惊,可面上是不能显露的,只得强做镇定模样;似乎是不满意现下的状况,张副官很快便感觉那人停住了手下的轻触,不疾不徐的用舌头描摹了起来。

那正在说话的小兵看到长官忽然捏起拳头,面色涨红,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慌了神,副官见状,只得强做平静:“你接着说,我只是,,只是近来偶感风寒罢了,不打紧。”

“长官,您,,”那小兵正欲上前关照,张副官无处可躲,只得厉声制止,还好那孩子听话,直接定在原地不再动作;而那正威胁着他小兄弟的人也在这时撤了舌头,猛一个低头讲那物件尽数纳入口中。

陈皮这突然发难不要紧,却将那副官激得险些跳起来,幸而及时伸手扣住桌角,稳住了身形,咬着唇挤出一句“知道了”,让那手下先回去等消息。

待那小兵惶恐的关门声响起,张副官哑着嗓子,几乎是用硬拖的把桌下的人拉起来:“陈皮,你要干什么!”

陈皮也不挣扎,抬头张了嘴,让那副官将自己嘴巴里头的光景看了个清楚,又当着人的面一卷舌头,将满口张副官的子子孙孙尽数咽下,才腾出空来说话:“怎么?玩不起了?不是你先找刺激的吗”

张副官真真被这不知死活的货色气到张嘴想骂,又终究是舍不得,掏出帕子替他擦了脸上染脏了的地方,尽力稳了语气道:“时辰不早了,等我一会,我这边快处理完了,送你回去。”

陈皮却推开张副官的手,毫不见外的一屁股的坐到办公桌上,抬脚就是一个锁喉腿勾住副官脖颈;张副官也不跟他较劲,干脆顺势跪到陈皮面前:“陈四爷这是做什么?”

“这位军爷,刚刚我跪在桌下为您受了满口的腥膻,现在您是舒坦了,我这还难受着呢。”

 

“遵命”

 

77、那齐八爷自己也是成了婚的人,可听这陈皮张副官竟然路子这么野,不觉自己心里也躁起来,不若改日他也给佛爷来这么一出?罢了罢了,就凭佛爷这脾气,还能给他机会钻桌子?一早就治他个扰乱军心的罪名给就地正法了,由此,想想也便算了,还是接茬问题是要紧事:“陈舵主在和张副官相处中有过自卑感吗?”

“自卑?”陈皮扭头问张副官“这词儿啥意思啊?”

“就是有没有觉得配不上我。”张副官一脸嫌弃的瞧了陈皮一眼,“不打紧,虽然你没文化,还是个暴脾气,但没事,不必自卑。”

“你要这么说,那我有什么可自卑的,”陈皮拿着半块月饼,一边把馅里面的青红丝往外揪,一边说着,想当年我刚顶替这四爷位置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还闹上脾气了,你还好意思提?”

 

78、八爷闻言,这眼镜片儿上精光一闪,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看不出张副官还有这时候呢,怎么回事?”

陈皮啃着月饼,把揪出来的那一撮青红丝塞给张副官,接着道:“那年我除了原先那四爷后,这家伙以为我心就野了,就惦记着自己个远走高飞了,好在爷爷我一眼就瞧出不对劲,不然他那脾性,指不定能把自己憋出病来。”

 

那年陈皮顶替了原先的四爷,一跃便从红二爷门下的小徒弟成了平三门的掌门人,这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和张副官自然聚少离多,可饶是再忙,除夕这一天两人也都会在张副官处见上一面。

有那么一年除夕,张副官一早备好了陈皮素日喜欢的吃食,左等右等,这人也没来。

实则他知道陈皮的脾性,来去从不愿意被人拘束着,从前他从不在意,可如今那人成了平三门的陈四爷,两人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了,他是真心替那人高兴,可心里总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滋味。

时间是最禁不住熬的,窗外的那轮金乌转眼就隐进云霭,只倾出半边霞光,那红霞又渐渐染了墨色,牵出漫天星斗;今夜不见月亮,那要等的人也终究没来,人说贵人多忘事,这九门新上任的陈四爷到底还是把一个小副官给忘记了。

可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再这么痴等下去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张副官轻叹了一声,熄了灯,只留了一盏红烛,便窝进了被子。

 

三更刚过,桌上的蜡烛突然熄了,却不是燃尽了,是有人轻着手脚打后门里绕了进来,掐灭了它;那人身上有血的腥味,有点心摊子上的甜味,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酒味,这味道张副官熟悉,他本想起身去迎那人,却不知为何只装做睡着了就是不愿动弹。

来者见他没有反应,便狸子一般踮着脚摸到床头,似是在端详他,那目光从发梢拂到脚底,又从趾尖滑到眉梢;接着那人便上了床,就卧在他身旁;张副官以为他睡下了,可那人又不安分起来,手下一掀钻进了被子里。

张副官翻身,正对上陈皮那闪着光的眼睛。

“你忙完了?”

“嗯”陈皮又将身子往他那边挨了挨,“这次干了票大的。”

“恭喜”

“那些人在庆功宴上喝个没完,真烦”

“是啊”

“。。他们去找姑娘了”

“嗯”

“我没去”

“时辰不早了,歇吧”张副官淡淡道,扯了被子,细心的给陈皮盖上,却又翻身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他知道这时候他应该说几句体己话,也明白没道理像个娘们一样使性子,可他就是想要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是什么的答复。

被他晾在背后的人好久没说话,张副官心里却没了着落,他怎么不骂啊,怎么不闹啊,哪怕是动手打他也好啊。

半晌,那人终是动了,伸手搭了他肩膀往后扳,待副官反应过来,已被陈皮跨在了身上,那床碍事的被子被甩开去,刚巧砸倒了床灯,那灯掉在地上往前滚着,灯绳绞在了桌腿缝里,不情不愿的扯亮了灯泡。

半昏不亮的光线里,张副官看见了陈皮熏红的眼角,撕开的衣领,那衣领敞开的地方是一片刺目的白,难怪今儿个没有月光,都在这了。

“张日山,”陈皮拽着张副官的手,往自己仰起的颈子上放,“你往这掐,往死里掐,让你自己记住,也让旁人都看看,九门的四爷有主了,谁敢说一句不配我把他舌头连着气管薅出来!”

张副官还愣着,那只按在陈皮颈子上的手摸到的是发烫的一层皮儿,是皮囊下跳动的脉搏,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正把自己交到他手里。

 

那陈皮是自小在市井里摸爬滚打久了的人,惯会察言观色,张副官的心思他得看出来;

 

副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矫情,身上的人干脆让他闭嘴,身子往后一塌,一腚坐到那小副官上,一边不老实的蹭还一边大着嗓门嚷嚷:“咋回事啊,软趴趴的,让它醒醒!今天要是没把我折腾废了你这玩意儿就别要了,剁了给你佛爷泡酒得了!”

之后陈皮又骂了什么张副官已经记不真切了,只有眼前那一片渐渐染了胭脂的白,和耳朵里那人不知羞臊的细碎低喘。

自然,张副官是不会真的在陈皮能被人见到的地方留印子的,这大好的春景,怎能让旁人肆意猜想了去。

 

79、八爷瞧着俩人,露出一副慈父笑容,果不其然被陈皮鄙视;那齐八爷早已不甚在意,不慌不忙去瞧册子:呦,这一问不得了啊,敢问二位若发觉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会作何打算?

陈皮听罢,自椅子里撑起身子,探手点在了张副官胸口:“要是这颗心变了呢,那我得把它掏出来瞧瞧,看究竟是变了哪里,要是,,,”指骨分明的手一路向下,指甲划过军装的金属扣,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终于落在了某处,使了力气去揉,“要是你没管住这杆枪,那我就替你除了它,也省得你分神。”

张副官伸手擒在自己胯间肆虐的爪子:“四爷所言极是,只是,若是您变了心,属下又该当如何呢?”

陈皮不甚明显的撅起了嘴,撤了手又懒懒的躺回椅子里:“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半晌,又补了一句,“至于你,你人是我的,心也得是我的!”

“是是是,都是你的。”副官本想调笑,却先被那浑身带刺儿的人护食般的占有欲逗乐,弯了眉眼。

 

80、齐八爷看着俩人一个无名吃醋一个甘心愿哄的样子:“我说你俩别腻歪了,下一问了啊,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

八爷话音未落,陈皮那刀锋似的眉又扬了起来:“原谅?他要是真敢变心还有脸让我原谅?”陈皮这话是对着八爷说的,眼睛望着的却是张副官,“你可说过,你这颗心就交代在我这了,你要是敢给了旁人,我不论那人是男是女,连着你一起都杀了干净。!”

“言重了,我自然不敢变,也不会变。”副官任凭那混人威胁,却是笑得温柔,这么多年了,他的陈皮哥还是那个丢了安全感的孩子。忍不住伸手环住了那个叫嚣着的人,“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是你变了,我随你去便是;若是我变了,我任你要杀要剐,绝不还手。”

“量你也不敢!”陈皮嘴上凶着,却不自觉的往人怀里藏了藏,听说冷得久了的人,一旦遇了暖阳就会不由自主的奔向光。

 

八爷端详着眼前的一对。一双人,两种性子,一个沉稳,一个阴狠,哪有一点共同点?

可表象终究是表象,至于那层皮下面淌着怎样的血,那血脉中存着怎样的心,那心里又住着怎样的魂,又启能轻易看清,唯有同类方能触到那份默契。若说陈皮是个毒辣蚀心无可救药的恶人,可他对自己的师父师娘可以依从恭顺又该当何解;若说张副官是个一心向善柔和温良的善人,那他随张大佛爷上战场入陵墓,杀过的人难以计数,怎可说他不熟悉血的气息。世事皆非偶然,若为同类,如有缘牵,则不管身份,地位,秉性相差多远,无论这样的结合看起来多不可思议,那互相吸引的两个人都会像春风逐蝶般缠绕纠葛。

 

81、看着张副官耐心哄着无端端吃醋的陈皮,齐八爷想起了佛爷。

 

佛爷大婚那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张副官在散场后趁着酒劲去找了陈皮,而张启山,在安顿好了尹小姐后,敲开了齐八爷的府门。

八爷见是佛爷来访,自是亲手端了茶来,仔细伺候着人喝了好解酒,而后却是抬手就要送客。佛爷没动,只不由分说地牵住了那只正擎在他面前的手。

“我再叨扰会。”

“佛爷醉了,请回吧。”

“老八,你赶我?”

“佛爷这说得是哪的话,即便再向天借个胆子,我齐铁嘴也做不出这等事,只想着请佛爷早些回府歇息,也省得尹小姐担心不是。”八爷没有收回手,字字斟酌,句句有礼,而那话里话外,摆明着拒人千里。

“刚才婚宴上你还大度得跟什么似得,怎么眼下就生分了。”张启山拽着人的手更用了些力,捏得齐八爷皱眉,“啊”了一声,又赶快抿住了唇。

“没什么生不生分的,只不过如今佛爷迎娶了尹小姐,也是不便常在我这耽搁了,以后还是少些来往吧。”八爷说着话,那眼镜后面挡着的俩招子低垂着,里头漾着的尽是委屈。

实则精明如八爷,怎会不明白,那新月饭店乃是巨贾之地,若能与之交好自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况且张启山冒了人家女婿的名又拿了人家的宝物,更引得那尹小姐不远千里的自北平跟着来到长沙,一门心思的想过门,这于情于理都不能这么晾着人家,而佛爷用意实则也是为了他齐八爷。他们两个人的事若是见了天日,没人敢指点张启山却难保没人议论齐铁嘴,而若有了尹小姐,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尹新月扛起八丈大刀:来,大伙都让让,这刀挺沉的)。八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佛爷对自己的用心,他都知晓,只是谈到感情,如何讲得道理。

 

齐八爷还记得,后来他们两个人搂到一起时,张启山挨到自己耳边:“变心?我怎么敢。”

八爷笑了,笑出了忍了整场婚宴的眼泪。怎么敢?张启山还有什么是不敢的,若眼前这个鬼神难侵的人能为了自己服软,那他齐铁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82、收回心思,八爷接着问道:“请问二位是在亲热之前洗澡还是在之后洗呢?”

“平时有机会亲热都难还洗什么澡,”陈皮一边专心拿桌上的橘子籽去拼成一个戴着军帽的小人样子,一边回答,“凑合凑合得了,都是一身的土腥味谁也别嫌弃谁。”

张副官瞧了他一眼,小声道:“机会有啊,可有机会的时候你又不让我碰你,,”

陈皮继续拼着他的橘子籽:“喂狗不能喂饱。”

“不是我说你,张副官你就是太年轻,”八爷一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样子向张副官道,“你学学佛爷,上次洗澡时让我帮忙擦背,这擦着擦着就擦出火来了,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若是一点铺垫没有,就陈皮那别扭德性能如你愿就出鬼了。”

谁知不提还好,一提这招,张副官更是无奈了:“这样的主意我怎会没动过,但你觉得陈皮他是个按常理行事的人吗!”

 

八爷和佛爷那时原是挺美个事。

 

雾气蒸腾,张启山在浴室内,八爷等在外面,把佛爷换下的衣服一件件归置起来,正专心折这那腰带,忽闻门内的佛爷唤自己名字,便赶紧应了一声推门进去。

但见那张启山正赤条条倚在浴池边,笑着朝他扔了条毛巾:“老八,过来帮我擦背。”

八爷的目光一直定在未着寸缕的张启山身上,手上险些没能接住朝自己掷来的物件。

毛巾蘸着热水覆在张启山盘踞着疤痕的背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穷奇渐渐清晰,八爷定定的看着,一时无话。

“老八,这边也帮我擦擦”那张启山忽地回身,抓住八爷攥着毛巾的手,按向自己胸口。

八爷咬了唇,暗自等待接下来的发展;他任由佛爷的手带着自己,顺着分明的肌肉向下划去,终于隔着薄薄布料碰到了什么比这浴池子里的水还烫上几分的东西。

“佛爷,,”

“老八要一起洗吗?”

“。。嗯”

 

而同样了情节用到陈皮身上,可就变了个滋味了。。

 

这长沙的天儿是一天热过一天,张副官一个人坐在个澡盆里扒拉着水,而自家那口子偏要蹲在外面磨他的九爪钩就是不肯一起,这澡洗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想着都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人了,洗个澡还要避着,副官就满心不快,喊了一声陈皮,换来一句暴喝:“要添水自己弄!爷忙着呢!”

“不添水!你过来下!”张副官按了按震得发麻的耳朵,不死心的又唤道。

“你消停会成吗!怎么洗个澡还用我哄着你洗啊!”

“有事和你说!”

在副官的负隅顽抗中,浴室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黑着脸的陈皮站在门口满面腾着杀气:“叫魂呢你!到底想干嘛!”

好不容易才将人唤来,张副官心里掂量着还是决定搏一下:“陈皮,帮我擦背。”

陈皮没好气的哦了一声,看着氤氲雾气中那张俊秀的脸,倒是没再说什么,浸了条毛巾走了过去。

可这陈舵主那下手的力道与其是帮人擦背,倒不如说是给猪褪毛,几下子搓下去就把张副官白生生的背活活蹭出几道红印子;副官想躲,又惦记着自己的打算,忍着火辣辣的疼硬是挨了几下子,又回身一把抓住陈皮的胳膊。

“你又要干嘛!”陈皮皱着眉头盯着张副官,满面的不耐烦。

“这边,,也帮我擦擦”张副官攥着陈皮的腕子,把声音压得暧昧,引着那攥在掌中的手挨着胸口顺势一点点往下滑。此番陈皮倒是没挣,只任凭副官牵着一点点探向不可言说之处,气氛添了几分撩拨,一切都正刚好。

“张日山。。”

“嗯?”张副官正估摸着下一步就该开口提议一同入浴,却听见那陈皮叫自己,一抬头,就看见自家那口子另一只手上正拎着条蘸饱了水的毛巾,抡得扇起了风来。

“你确定让我帮你擦这里?”陈皮甩着那“凶器”,毫无顾念旧情的意思,“我这一下子抽下去你可能会归西。”

 

“没事了,你出去吧”

 

83、齐八爷笑得眼镜都要摔出去了,在陈皮的瞪视下倒了好几口气才收住:“好了好了,不笑了,接着问便是,请问二位是否会在亲热之前,或者之后觉得难为情?”

“你说呢?”陈皮打心眼里觉得这题问得就是矫情,“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连我大腿上多个蚊子包,他屁股上长个痦子互相都清楚,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倒是现在被你们围观着讲出来挺他娘羞耻的。”

“可我跟佛爷,,”八爷兀自回忆着,虽说自己与佛爷也是相伴多年,早就习惯了于这乱世中在彼此身上找些温暖,可每次与佛爷同房都还是会脸红,好容易放开了,等从余韵中缓过神来,想起刚刚那个齐铁嘴放肆的样子,都会让他羞到窜进被子里不肯出来,以前佛爷还去跟他抢被子,后来也便由着他,就坐在一旁忙自己的,直到那蜗牛终于肯钻出壳来,才假装无事的问他待会想吃点什么。

陈皮见八爷这声音越说越小,又是一个白眼:“你跟佛爷咋了?就你纯,行不行?矫情个什么劲。”

八爷想辩驳,又自知撒泼是撒不过陈皮的,直接转移主题:“哼,你懂什么,那是我们佛爷有魅力,”

“切,我家张日山也,,”陈皮习惯性的想回嘴,也了半天却没说出个张副官的魅力所在,“嗯,,你接着问吧。”

 

“陈皮,,你咋不反驳他了”

“闭嘴”

“哦”

 

84、许是在马扎上坐得不舒坦,八爷干脆挤到了张启山身边,窝了个慵懒的姿势,道:“问了这么久了,咱们就坦诚点,请问张副官,喜欢和陈皮同房吗?”

张副官思虑片刻,正色道:“却是谈不上喜欢”

“谈不上喜欢?”副官这话刚出口,就被陈皮劈头盖脸的一顿抢白,“谈不上喜欢你成天像发了性的狗一样盯着我?你要是哪天喜欢了,我是不是得被你卸零碎了”

副官看了他一眼,满脸理所当然:“那你是狐媚在先。”

陈皮原以为自己就十足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却不想今儿个竟就在自己身边撞上了个更不讲道理的,怒道:“还有没有地方说理了!我夹口菜舔了下筷子是狐媚,我衣服没扣严实也是狐媚,没遇上你之前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个能耐呢!”

张副官无视陈皮的控诉,掏着耳朵只当听不见,满面的不听不看不知道,你就是狐媚了,你站那什么都不做也是引诱我。

 

85、“你这就算不错,”八爷看向陈皮道:“上次我梦见佛爷嫌弃我最近长了分量拿枪要毙了我,吓得我喊了句佛爷,谁知喊出了声音,也被佛爷当成是主动诱惑给就地办了,得,这一问该你了,喜欢和张副官同房吗?”

陈皮斜眼瞟了那八爷一眼:“我要是不喜欢,能许他碰我?”

这次却是张副官反驳起来了:“你那也能叫喜欢吗,我不主动提,你是个把月都没有一次主动的时候!”

陈皮瞧着身边那人委屈的样子,冷哼一声:“你哪里用得上我主动”

张副官瞧着这人蛮不讲理的样子,叹气道:“你要是能积极点我不是也不用这么心心念念了”

“哼,那你等着吧”

“我。。”副官张口刚欲反驳,就被身旁的人一个眼瞪过来,罢了罢了,自己惯出来的人,也只能哄着,便只得笑着摇头把人往自己身边挨了挨,请八爷接着问了。

 

86、八爷这八十六问委实有些犀利,竟是问二人在房事上是否擅长。

陈皮听罢,刮了刮鼻梁,不解道:“这还有什么擅长不擅长的?”

“那是自然,”八爷说起这些不着调的一向头头是道,“食色性也,这可都是学问,赶紧的,问你们呢。”

陈皮朝张副官一挑眉,向八爷答道:“这你要问他了”

“我是否擅长,自然是陈皮最了解,原就是他教我的。”张副官对这抛来的问题不慌不忙,言罢又忽而想到了什么,看向陈皮,“不过。。倒是谁教你的?”

“你小子怀疑我?”陈皮怒道,“我自己琢磨的”

张副官斜睨着那人:“自己琢磨?你自己能琢磨这种事?”

陈皮听出那张副官的话中话,恼了,嚷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管得也太宽了些罢!”逞了能耐后,又偷眼观瞧那人神色,见张副官不再说什么,自己倒是有些过意不去,遂道:“我跟别人学的成了吧!”

“你。。”张副官却是没想到这一步,一双桃花眸瞪了个滚圆,又被陈皮掐着胳膊勉力压下了惊讶的神情。

 

87、“也罢,也不用你们再问,多年前的事了,既然都说到这里,不放说了好清静”陈皮从不是扭捏的人,话到此处也便大方说出实情。

 

话说那陈皮虽被红二爷收为徒弟,可当时二月红这名头在长沙城可是红透了天去,这戏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唱,饶是想好生管教自家那顽劣的徒弟也是分身乏术,于是陈皮便成了个野娃子,除了跟张家的小日山一起疯闹,就是自个玩自个的,他那个孤僻的性子自然是不合群的,又是个脾气火爆的,见天的跟街头巷尾的小混子们掐架。

那群偷鸡摸狗的小痞子中,尤以关屠户家的混小子最是看不惯陈皮,自打一次群架中被陈皮揍了个鼻歪眼斜后,竟还不老实,存了心思的打量着要报复。

这明面上的打不过,便动了阴招。

那日天将黑下,十七岁的陈皮自河边给师娘抓好了螃蟹,急匆匆的踩着月色往回赶,行经一岔路处却忽地被一个人影撞到身上,陈皮警觉,退了几步定睛去瞧,是个年龄瞧着比自己大上个一两岁的少年;那少年瘦尖脸,悬胆鼻,单凤眼,生得很有几分清秀,可此刻那面上尽是惊惧,陈皮以为这人是在夜里赶路正着急,却不想猛然和自己撞上受了惊吓,也不打算理他,绕开那人就要接着奔红府去,却被拉住了袖子。

“做什么”陈皮甩开那少年的手,回头瞪视。

“小兄弟,”少年被陈皮吼得一抖,小心翼翼道,“我是外乡来投亲戚的,遇上火车晚点耽误了时辰,又找不到亲戚家住处,这大黑的天儿,难得遇上个人,你知道这哪里有客栈可以住吗。”

陈皮上下打量面前这人一眼,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能劫道的人,于是一指前面道:“前面再走一段,看见小桥往北走不远就有了。”

那少年连连点头,探身往那乌漆嘛黑的巷子里瞧了瞧,又可怜巴巴的盯着陈皮,看那样子是好不容易遇上个人了,不敢自己再走。

陈皮低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螃蟹,又想想那少年也是可怜,一时松懈了警惕:“跟着我”

陈皮刚在前走了几步,忽觉身后似有异动,正欲回身,却顿感背后一凉,竟是被人拿着把刀子抵在了腰上。

“别动,关大哥说了,这要用来卖的人可不能坏了皮相。”说话的还是那个少年,只是声音早已没了刚刚的怯懦温软,多了几分阴毒。

陈皮恼恨自己被骗,却并不害怕,不慌不忙的问:“你关大哥是谁?”

少年冷笑着吹了声口哨,只见那胡同深处窜出了一伙人,为首的正是几年前被他揍成了猪头一般的关屠户家儿子,多年未见,那关家独子个子并没怎么窜高,身量却是越发肥硕起来,此时那满脸的横肉挤着露出一个极卑劣的笑:“小叫花子,你之前伤了小爷的事,我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今儿个我可是请了个会功夫的过来收拾你,还想活命就乖乖跟小爷走,小爷带你去个好地方,咱们这儿的南风馆里正收人呢,把你卖进去正好给爷换几顿酒钱,就当抵了当年的仇你看怎么样。”

那正持着匕首抵着陈皮的少年也笑了起来:“关大哥,他这野小子也没个管教的,谁知道还是不是个雏儿,我替你检查检查。”说着,另一只手就顺着衣服探了进去。

陈皮也不知为何,平日里和张日山玩闹的时候少不了肉碰着肉,却从未觉得过什么,眼下被这少年人左一下右一下的胡乱摸着却是打心里泛着膈应,他瞧着面前那肥头大耳的人,笑了笑,扔下了手里的螃蟹,忽地朝背后蹬过去,那持着匕首抵着陈皮的少年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脚踹了出去,刀子也落到了地上。

陈皮一踩刀柄,将那刀子颠起,一个转腕握在了手里,朝对面目瞪口呆的肥油关冷冷道:“你们几个耽误了我给师娘煮螃蟹,拿什么赔我。”

 

夜深无人的小巷子里一阵撕打声过后,助阵的混子们被打得伤的伤逃的逃;那不知死活的肥油关被一刀剜在了后心,在棵老柳树后面没了声息;那刚刚还威胁着陈皮的少年此时竟是吓得掉了眼泪一个劲的求着千万别告了官,以后就给小先生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陈皮从他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得知这厮看着文弱,却不想竟是个背了人命官司的,原先是个南风馆的小倌,一次见恩客出手阔绰,便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在那茶中下了毒,又不放心,还补上了几刀,带着财物连夜逃了,后来辗转和肥油关相互勾结竟做起了劫卖人口的生意,前些日子肥油关去那烟柳巷子找女人,无意间又看见了上街给师娘买糖油粑粑的陈皮,见这小子多年不见已出落得副好皮囊,又想起了之前结的仇,心下生了报复的念头,这才找了那少年设下了陷阱。

 

陈皮回忆着说:“那浪货还真以为我能饶他,交代干净了就被我割了下面扔我码头地窖去了,我那些弟兄连日的在码头忙活,连个不带胡茬的面孔都见不到,可不管是女的还是个半男半女的,后来没出几个月那小子就被折腾死了,我也看了这几个月,多少也知道些。”

这一番话把齐八爷听得直缩脖子,心说这陈皮也忒狠了些;而陈皮瞧着一旁张副官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满道:“怎么着,你又觉得我心狠了?这次可是他们先打我的主意。”

张副官摇头:“我只是想,他们也真是没眼力,居然觉得你这样的卖去小倌馆人家会收?”

 

“齐铁嘴你躲开,我今儿个就要清理门户。”

 

88、齐八爷掏着刚刚险些被陈皮的大嗓门吼聋了的耳朵,处变不惊的开始了第八十八问:“请陈皮用一个成语形容亲热时的张副官。”

陈皮那点九门四爷的威严今儿个算是被蹂躏多次,虱子多了不怕咬,很快便恢复过来,回道:“形容他?不要个脸。”

“不是四个字的词都是成语啊,说你没文化你还真,,”八爷撇嘴挑剔着陈皮的用词,一抬眼瞧见陈皮一脸要撒泼的样子,便也随他去了,“得,你说是就是,可为何如此形容呢?”

这便要打前一阵子,陈皮收拾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手下说起了。

房中,张副官一张白玉似的俏脸沉得像是要结起冰来,他对面低垂着眼坐着的,是褂子前襟上还染着血的陈舵主。

两人就这么不发一言的沉默了许久,终是张副官先开了口:“陈皮,说了多少次别再伤人,你是怎么讲都不听了是吗。”

陈皮满不在乎的扯着衣角去擦九爪钩上的血:“我清理我自己手下也碍着你了?”

张副官压住火气,好声道:“手脚不干净你教训下也便是了,何需取人性命,你这性子再不收敛,怕是日后,,”谁知话没说完,就被陈皮冷声打断,“我让他死得痛快已经是我顾念往日弟兄情分了。”

张副官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见陈皮这听不得劝的样子,也实在是恼了,只留下一句“罢了,随你便是”,便走出房去不再多言。

不多时,正站在院中兀自怄气的张副官忽觉身侧风向一动,还未反应就见一九刃的凶器带着寒芒打身侧擦过牢牢咬在了面前的树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副官把火气一压再压,依然没回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传来陈皮不快的声音:“至于吗,这么点事,你生起气来还没完了?”

“性命是小事?你如此草菅人命,,”张副官说着,转过头来正欲发作,却见眼前的陈皮站在身后门内,身上的小褂已被脱下,只留了件贴身的亵衣,那料子极轻极薄,穿与不穿区别甚微。

那人一脸狡黠笑容:“张日山,气大伤身,爷给你消消火。”

张副官没想到陈皮会来这出,一时反应不过,愣在了当场。

那陈皮见他呆愣着没有反应,也不见尴尬,耸了耸鼻子,动作麻利的捡起外衣穿了就往里屋走:“哼,不识抬举。”

陈皮的手刚刚放到门上,还没来得及阂上,就被伸手几步赶上的副官按住。

 

被摁到床上叼开了衣扣的陈皮,露出排小白牙,问道:“怎么?张副官消气了?”

副官闻言顿时有点尴尬,按着那人的手松了力气:“我,,你杀人总归是不对,日后再与你计较。”却不料陈皮翻脸比翻书还快,见张副官此时手上松了劲,一脚蹬到副官小腹,趁人吃痛,翻身跳下床去:“你也就这点能耐了,装什么深明大义。”说着话又往门口走去,却再次被人捉住了腕子。

“四爷,您点了火就想走可不地道啊。”

 

89、八爷正听在兴头上,见陈皮说到这就没了下文,赶紧追问,那张副官看了眼控诉自己的陈皮,接上话来:“如果也用成语形容他,那便是反复无常。”

 

话说那陈皮被捉了腕子又拉回塌上,是满脸的不快,倒是自己生起气来,既不配合又不给反应;张副官见此犹豫再三,暗自苦笑着消了脾气,也不去硬拖着陈皮,只握了他的手侧身躺倒一旁,不做声的望着身侧装死的陈皮还不安分颤动的睫毛。

阳光正好,照得床上的人昏昏欲睡,就当张副官要睡过去的时候,却被人一巴掌拍醒。

眼前,陈皮正满面不悦的盯着他:“你还睡上了?”张副官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你不是不愿意吗?”

“你是个棒槌吧!”

    阳光还是那么好,张副官盯着又扭过身去的自家男人,想上手又带着点忌惮,我媳妇这是咋了啊?

 

90、八爷看着面前一副疑惑模样的张副官,教育道:“你家那口子是想让你强势点,情趣嘛,你说你们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他什么德性你怎么就不懂呢。”

张副官着急道:“我是怕他真的不愿意,,”一边说一边斜眼去看身边陈皮的样子,但见那人一副那天的事跟我无关的神情。

八爷一脸过来人的贼笑:“你家那泼皮是那种能吃亏的人吗,若是他真不肯早就动手了,得了,咱们接着问吧,请问二位曾想过养个孩子吗?”

陈皮抬眼瞟了八爷一眼,一撇嘴:“我养得好他便是,两个大男人养谁的孩子,是我能生还是他能生。”

陈皮说着,却不料被身边的副官抢了话头:“你还有脸说?那时候你骗我你有孕了你都忘了?”

陈皮早就不记得是哪天哪月扯的一句谎,如今被提起来,眯着眼想了半晌总算是记起来,毫无忏悔之意的斜眼抢白:“那时候你见天的叫秧子,我再不管着你点,你怕是真要去日山了。”

张副官见那人是一脸的混不吝,嫌弃道:“亏得我当时还真情实感的相信了一个多月!”

 

91、陈皮一句辩驳还未出口说完就被八爷给打断了:“等会等会!你们说啥?假孕?这不是早先那宫里后妃们的招数吗,陈皮你这是,,”

“我这是自保!”

 

话说这段还要从多年前说起,那时候张副官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兵蛋子,自打那晚在陈皮的引导下初试云雨,便食髓知味,隔三差五的腻着陈皮要亲热;陈皮当年刚及弱冠,人生得冷清,在情事上也不甚上心,只是当初一时心急,跟张日山把事做实了,倒是苦了这正在发育期的张日山,要是赶得上那陈皮刚好有兴致倒还好,两下里都能得个快活,可要是碰上这活祖宗不乐意,那可真是说不让碰就不让碰,最后只得自己解决,眼巴巴看着那人就那么四仰八叉在床上倒着就是不能近身,躲在偏房一边手上动作着,一边还要管着嘴不能喘出声,那位爷说了,嫌烦。

可欲望这东西是压不住的,于是在陈皮又一次使别扭之后,张日山也不管那么许多,把人按倒了就想给他陈皮哥量个深浅;可没想到这次陈皮一没发火二没撒泼,双手一伸,颤巍巍抓住张副官到处乱抓的手按到自己小腹上,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可怜的小声央道:“别了,我有孕了。”

这话声量不大,却当即把那张日山给震懵了,按在陈皮小腹上的手就好像摸着了地雷,想往回撤又不敢动:“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孕了!娘的,让你不知道节制,回回都泄在里面,现在怀上了,怎么办!”

“男,男的也能怀孕吗”

“放屁!男的咋就不能了!”

“那,,那,,”

“那什么那!下去!”

 

张日山打小是军营里长大的,军营那可是清一色的带把的,鲜少接触到女人,更没机会了解这些,被陈皮这么一唬居然就信了,自然是不敢再碰他,再怎么想的时候也得憋着,成天脑子里合计的都是这孩子得起什么名跟谁姓啊;得管陈皮叫什么啊,叫爹还是叫娘?叫娘爹?以后孩子落地了怎么养,佛爷要是知道他惹出这么大事怎么办?

脑子里惦记着,行动上也不敢怠慢,陈皮喜欢窜高,他连抱带薅的非把人从墙头上摘下来才罢休;陈皮贪凉,他如临大敌,甭管是什么先捂热了再交到那人手里;陈皮倒也不跟他争,窃笑着看着他忙里忙外。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那日张副官正在屋里收拾时候,陈皮突然出现在门口,许是天气有些热了,身上的褂子解了两个盘扣,瘦削的锁骨连着胸脯明目张胆的露出大片,张日山只瞟了一眼就转过身接着收拾东西,心里把“色即是空”颠来倒去的念;陈皮干巴巴在门口杵了半晌见那人也没个反应,便自己凑了过去:“干嘛呢?”

“收拾屋子”张日山假装啥也没瞧见,低着头把那床被子反过来折过去的叠了好几遍,就是不抬头看陈皮。

“装什么清心寡欲!”陈皮见这小子不接茬,恼了,干脆往床上一躺,伸腿挂住张日山后腰用力一带直接把人勾到近前。张日山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眼下不行啊,陈皮那肚子里还有个崽呢,那个当娘爹的不在意,他可得管着点,于是把躁动一压再压,绷着面皮要起身;陈皮哪里肯让,这俩人就这么开始了拉锯战。陈皮往他身上蹭他就把人往远了推,那人伸手脱他衣服他就往回穿,想去亲他,他死活别着头不肯;陈皮见怎么都不成干脆开始脱自己的,那衣服本就单薄,又不比军服那般繁琐,只把那腰带一扯褂子一拽就把身子从衣服里剥出了一半,副官怕他着了凉,一把拉过被子把人围上,急得都要哭了:“不行!不行!你且忍一忍啊!等你生完了想怎么都依你。”

平日里从来都是张日山猴急猴急的央着陈皮想亲热,陈皮只要是哪次心情好了,哪怕是在大街上上趴人耳边说一句“晚上我去找你”,那人都恨不能当街把他办了,这次他却横方竖挡的不让,他陈皮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就算这事端是他自己惹起来的那也不成,谁叫那小子呆!越想就越恼,当下就喊了出来:“磨磨唧唧的能不能行啊!孩子没了!”

“什么?”

“孩子没了!上次我翻墙时候掉了!”

却没成想,张日山这下是真的哭了,眼泪就跟能换钱的吧嗒吧嗒的掉,几次都憋不住差点嚎出声,这下轮到陈皮慌了,干脆豁出去把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转天晌午,红二爷在张大佛爷处喝茶,平时水灵的一双眸今儿个却有点睁不开;张启山替他把茶添上,问了句怎么没精神,那红二爷抬手按着额角,轻声道:“失礼了,昨儿个夜里睡不好,似是有猫儿闹春,虽听不真切,却也断断续续的叫了整夜,今儿个凌晨才将将没了声息。”

这正说着话,有个下人来报信,说是张副官差他今日来跟佛爷告假,那红府的陈皮贪玩伤了身子实在下不得床,又正好歇在了张副官处,副官得在旁照顾着。

 

92、这齐八爷在旁是听得带劲,这不问便罢,一问起来倒真真是叫他瞧见了这陈皮与张副官从未见过的一面;待他看到下一问时,这眼前又是一亮:“这九十二问够惹眼,请问二位的初次的对象是彼此吗?”

陈皮掏着耳朵,明显的打岔道:“你说的初次是指什么的初次。”

齐八爷这鬼精鬼精的人怎会吃这一套,打断道:“你少跟我废话,以为我会对你们初次吃饭初次识字感兴趣吗”

张副官却是坦荡,笑着看了眼别别扭扭的陈皮,答道:“自然是他啊”

 

93、“那陈皮呢?”八爷眼中精光闪烁,“别以为副官答完你就能混过去了。”

陈皮心里念叨着日后得了机会定要好好揍那齐铁嘴一顿,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不是”

张副官刚想追问,又自觉并无道理太咄咄逼人;只是他与陈皮自幼相识,原以为是心意相通的,可如今知晓那人心中许是还曾装着过旁人,还是有些吃味,可转念一想,眼下他陈皮哥是一门心思跟着自己的那便是自己的能耐,又何必去多问那之前在意过谁,于是笑道:“管他是和谁,现在是我的便好”

 

94、张副官想得明了,可八爷却明显不想就这么放过陈皮,这下一问依然狠辣:“请问,当时的对象是谁呢”

陈皮瞧着八爷那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撇嘴道:“还能是谁,我自己!”

 

当年,在注意到那张日山对自己没安什么纯净心思之后,陈皮面上只做一概不知,背地里却不知有多少个晚上在榻上辗转难眠,寻思着这兄弟还有法子做吗,自己是趁早甩下他远走高飞还是干脆接受了直接挑明?挑明自然好,可要挑明什么呢?

他思虑再三,终是万念俱灰的发现,自己居然也对张日山存了些不可告人的念头。

好在陈皮不是那心思细腻的人,没那么多功夫去庸人自扰,既然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便也考虑起之后要如何相处。

那日,陈皮从个相识的混子处淘弄到半本残缺的春宫图册,那纸张早已黄朽,内容却还清晰可辨,前头数页都还是些从前也见过的欢好图样,可翻到后面,那画上的东西着实让他那腔子里那颗心是猛然一紧,这,,,

陈皮是个自小便野惯了的,平日里也无人看顾,这天晚上实在是睡不下,脑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那画中的场面;想到说不准哪日自己和那张日山也许也会像画中那般,更是如何都安稳不了,脑子一热,翻身下了床去。

不多时,陈皮攥着根厨房偷来的捣药杵子,和半盒子油膏,坐在床上愣神。

 

娘的,豁出去了

 

夜凉风清,月儿藏进了云朵后头,照不清那屋子里的光景,只有墙角蹿过的鼠儿听见了几声压抑再三的轻喘。

 

陈皮三言并做两语将事情给副官讲明,直把张副官听得喉咙发紧,趴到那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被陈皮一脚踹过来:“滚!”

八爷支愣着耳朵紧着问:“说什么了?”

    陈皮气急败坏的喊着别问,那张副官却是没有半点怜悯,字正腔圆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他下次再给我做一次看看。”

 

陈四爷的面子,今儿个算是给撇干净了。

 

95、八爷看着陈皮被张副官吃得死死的,心中好笑,敷衍的安慰了几句,便又把精神头放在了折腾这两口子上:“请问二位可曾有过酒后乱了分寸的时候。”

副官率先说道:“自打上次摔了他的茶杯后,便不再碰酒了。”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必再提”,陈皮道,“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有啥失不失分寸的,谁什么样谁不知道啊。”

此时一直未言语的张启山笑道:“但是老八你喝醉后可是真正有我没见过的一面啊。”

“佛爷!”方才还老油条似的齐八爷一见自家佛爷开口,也想起了自己曾经那番壮举,不由得是红了脸蛋,“佛爷您别说了,,”

 

  1. “不说怎么行!”陈皮幸灾乐祸道,“今儿个你是把我和张日山从里到外扒了个遍,也概轮到你出出血了。”

齐八爷看这躲不过去,想来要是换做佛爷来讲,只会更难为情,于是把心一横,回想起当年。

 

那年是佛爷和尹新月刚刚大婚,齐八爷是看得开的,每日照旧是围着佛爷鞍前马后忙得不亦乐乎。

那一日尹小姐生日,张启山在堂中给置办了宴席,齐八爷陪着喝了几杯,就借了个不胜酒力的由头说想出去透透风。

这一透风不要紧,可就是一个多时辰没回来。

张启山早已吩咐了张副官去寻,等副官差人递了信回来赶过去时,那齐老八正在那酒楼里被群妖艳女子们围着喝花酒呢,酒精上了头去,八爷心里那点理智就扔得差不多了,被佛爷背着回去的时候还不知喃喃的嚷些什么。

 

“你啊,我一会没看住你,你就给我闹成这样,等你酒醒了我怎么收拾你”张启山将满面飘红张牙舞爪不肯安分的齐八爷塞到被里,刚欲起身去倒些热水替他擦脸,就被一把薅住了领子。

那齐八爷迷糊着,嘴里还不忘了叨咕着什么听不真切的东西。

“老八你说什么?”张启山被抓着衣领,就这么就着俯身的姿势给八爷拂着胸口问道。

“我说。。我说啊。。”齐八爷大着舌头嘟囔着,“佛爷你,你不走行不行!你今天,,今天就陪着老八我,那个啥,,尹新月!你就让她自己睡行不行!”

张启山笑出声来:“好,不走不走,就陪着你。”

“不行!”齐八爷此时脑子已经乱成浆糊了,又喊道:“佛爷你快回去啊!今天,,是,,是尹小姐过生日!过,过生日!”说罢,又放开手,任自己摔回了床上,瘪了瘪嘴,竟然哭开了,“我也想过生日啊,,我也想啊,我也让佛爷陪我过生日。。”

“过,以后都陪你过”张启山看着他那样子是又好笑又心疼,这些日子,实在难为他了,伸手把八爷踢乱的被子掖好,转身去给他倒茶。

就这么一回身的功夫,又听到身后八爷一声大嚎:“佛爷你退后!我先出去了!”

“你去。。”启山嘴里回着,刚回了头惊得眼珠子险些瞪出来,那齐八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扒了个干净,脖子上挂着他那条围巾正一脚踹开了房门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喊着:“一会谁要问我是谁啊,,我就说,我说,我是张启山他内人!”

 

八爷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候,身上的酒味还未散尽,朦胧中瞧见身边坐着一人,摸索了眼镜戴上将那人看清后,惊得差点翻下床去。

“佛,佛爷,您怎么在这,,我,”

张启山把刚刚被八爷那双爪子刨乱的头发拢了拢,道:“现在知道你自己是谁了?想不到你真喝醉了还真不好伺候”接着便一把掀了被子,把齐铁嘴那还泛着红的身子直接抖了出来,“该你伺候我了。”

“佛爷我,,”八爷这刚刚转醒的脑子把方才的种种豪迈一水的想了起来,知道这次是玩大了,吓得酒也不敢接着醉了,捂着小八爷告饶,“我这喝醉了酒,这里也没法起来,要不,要不改日吧,别扫了您的兴致。”

“不打紧,我有法起来就行,你这前面用不上。”

“佛爷!”

 

  1. “诶,你别装死啊”陈皮扒拉着已经羞到头埋到膝盖里的齐八爷,“有什么好羞的,你忘了你还有一次跟咱们喝酒差点尿在你家佛爷桌子上。。”

“你闭嘴吧!”八爷腾地抬起头,脸蛋红得赛得过春节的红灯笼,“那你就没背着张副官喝过花酒吗?”

陈皮不屑的哼道:“我要是想去还用背着,我带着他一起去,”又转头问向张副官,“诶,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去过吗?”

张副官被问得一愣,竟还有点不好意思,道:“没有”

陈皮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不然哪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张副官是立刻回绝:“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陈皮却兴致不减:“我说真的,去不去?”

“陈皮!”

“去看看他们怎么伺候人的,我学了回来教你啊”

“你没救了你!”

自打这鸳鸯刑开始,陈皮还是第一次看张副官红了脸,是心情大好,笑嘻嘻的请八爷继续。

 

98、八爷堪堪把刚刚臊红的脸缓过来,问道:“有没有担心过,对方被身边友人给挖了墙角。”

陈皮冷笑一声,刚想说谁敢,张副官在旁边一脸明朗的笑道:“我很放心,他没有朋友。”

“我。。”好你个张日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皮刚欲反驳,又被张副官抢去了话头:“死心吧,除了我没人愿意搭理你。”

陈皮自是气不过,咬牙切齿的说:“万一哪天陆建勋又把我抓去怎么办!”

张副官在已躲到一旁的陆建勋身上剜了一眼,道:“你且放心吧,你浑身没有二两肉他看不上你。”

“我,,行!你等着,哪天我就找个出墙去!”

“你有能耐出,我就有能耐把你拽回来。”

“你还管得住我?”

“手铐给你备好了”

“张日山你敢”

。。。

 

99、八爷笑着瞧着面前从头就开始吵嚷的两个人,不觉已到了九十九问:“请问二位觉得如果有下辈子,还会继续相伴吗?”

“下辈子,”陈皮眼波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换上副满不在乎的面孔:“这辈子还没过明白呢,想下辈子有什么用。”

张副官也是个打死都抹不开脸去说点体己话的人,扯皮道:“是呀,万一下辈子他变成条狗我怎么知道哪条是他。”

“长能耐了啊张日山,我现在就把你打成条狗!”

 

两人是一言不合又开掐,而另一个时空中,正睡着的人被身后的小孩不老实的翻腾闹醒,回过头软绵绵的问他怎么醒了。

身后的人眼睛亮晶晶的:“耘豪哥,你说,人有没有前世啊”

被问了话的人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依然温柔的反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小孩儿伸手去搂他的腰,声音在被子的摩擦间含糊不清:“嗯,,没怎么,就是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

“怎么说到一半又睡着了呀,”他瞧着一边说着话一边又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人,往那怀里又挪了挪,轻轻笑笑,“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呢,再睡会吧。”

 

100、这时间说快是真快,转眼这外面的太阳便向西沉去。

八爷瞧着那朱霞轻缓落在堂中你一言我一语相互笑骂着的人身上,那片镶了金的红从陈皮的面上倾过,又照在了张副官肩头,像极了婚宴上新娘头上的盖头和那新郎官胸口团簇的红绸花,八爷坐在正当中,仿若是位正念着婚辞的司仪。

他合上那册子,笑着说:“得,咱这鸳鸯刑也罚了,闹也闹了,咱今儿个就到这,改日再聚。”

 

“晚上吃什么”

“你啊”

“正经的”

“你给我做?”

“边走边说”

“去你那”

“行啊”

“你说,咱真有下辈子吗”

“下辈子你要是在街上见到我,就跪下喊我句爷爷我就认了你这乖孙”

“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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